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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”

“寸心,寸心!”恍惚中他看到了西廂房,有個女子在他榻邊呼喚他“寸心,寸心!”他焦急的抓住她伸前的手臂哀哀相求“別丟下我,別丟下我!”

“二哥!二哥!”淒淒聲音顫顫,卻卯足了勁,誓要將他的夢打破“二哥,我是三妹!”

“三妹?”心是撲通,落入湖底的聲音,雙手顫顫抖著失望落下,聲音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死氣沈沈“寸心,是回不來了!”眉頭一皺,整個人像失去生命的枯藤,盤坐在床榻上。

“不!她能回來!”楊嬋一把抓住二哥,淚盈盈喊道“嫂子被救走了,被救走了!不會有事的!”

楊戩癡癡聽著,真不敢相信,怕這還是自己的夢,直勾勾盯著三妹,但見她眼裏的淚落下的那麽清晰,抓著他肩頭的手能感覺到很是用力,臂膀卻是抖個不停,看到一縷她的絲發掃在他的手背上,嘗試著擡起手指拂過,發絲就真的飄走了,一切像是真實的!

微微擡起頭,眼前是烏鴉鴉一片人,各個神情擔憂,眼睛紅腫,抽抽噎噎“師傅?哪咤?哮天犬?沈香?三首蛟?康大哥?李三哥?姚四哥?老六?”他似確認一般將周遭的人都叫了一遍,得到回應後,他才知道,剛才與寸心的相遇才是夢!鴻雁在雲魚在水,唯有此情惆悵難寄!

眼睛掃到了墻角,卻見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,並不是他真君神殿的人。那是個孩子,七八歲左右,一身灰色袍子,光著腦袋一看就是個小沙彌,他卻盯著那孩子想‘倘若當年他能有個孩子,現在該是多大?’

“二哥?!”看著二哥若有所失的樣子,楊嬋再次呼喊,並伴隨著搖晃。楊戩的眼終於又回到了妹妹這,忽閃一絲希翼,匆忙問道“你剛才說什麽?!你說寸心… …”

“嫂子被救走了!被廣利菩薩救走了!”楊嬋激動的打斷他。

玉鼎真人一把上前,將那墻角的小和尚提到榻邊“快說,你師傅怎麽說的!”

小和尚拉拉衣領,拽拽前襟,雙手合十,長念一句佛號 “阿彌陀佛!”慢慢悠悠說道“小和尚是廣利菩薩座下弟子,我師傅讓我來此,親口告知真君施主,靜候佳音!... …”

“靜候佳音?”楊戩一聽頓時活了過來,心潮澎湃,又是一揪將小和尚拽前一步“菩薩把寸心帶走了?帶去哪裏了?”

小和尚心想,這俗家之人真是各個性急,都趕上我的猴子叔伯了,也不好生聽人家把話說完,偏來多此一問!於是還是不慌不忙慢條斯理答道“西天,靈河!”

楊戩“蹭”落地站起,興奮的說“我要去靈河… …”一句話還沒說完,嗵!人一屁股坐在了榻沿邊,頭暈得緊。

耳邊還是那小和尚的從容不迫的聲音“師傅叮囑過,西天乃佛門禁地,又縫佛祖開壇講經之時,閑雜人等是不可擅闖的!”

“可是,楊戩只想見見寸心,看看菩薩要如何醫她!”大神不甘心啊!

“師傅讓“靜候佳音”說明女施主會平安回來,你何不安心等著!”小和尚可是緊尊師命,說完所有師傅囑咐之言,便扭頭告辭了覆命去了!

一屋子的人看著楊戩,只一個字——勸!

“徒兒,大戰剛息,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,把身體養好才好接你媳婦不是嗎?”玉鼎師傅說道。

他可真怕這個徒弟為見媳婦一面,會硬闖雷音寺,那可不是鬧著玩的!自水魔出現他就沒消停過,中了魔咒後甚至連個好覺也沒睡過,魔侵體本就傷神,又遭眾仙圍攻肉身,早已身心俱疲了,再為個老婆打上西天不要命了嗎?

玉鼎勸完,三聖母勸“嫂子是被她三哥帶走養傷去了,你若不愛惜自己,她也不會依得!”

自南天門重開,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昏迷不醒的二哥,被三首蛟扶著往神殿走,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華山水牢他暈倒的時刻,頓噤若如蟬,七上八下盼了這麽久,可算醒了,若再個好歹,慢說嫂子,是她也難依!

“就是,就是!”三首蛟附和道。

只有他知道若不是楊戩體力透支,悲痛之下又遭怒火攻心,體內真氣一時紊亂,他縱有心阻止主人幹下悔事,也怕沒那個本事!

一時間,一屋子人七嘴八舌吵得楊戩耳鳴嗡嗡,大神無奈,撇開寸心是去西天養傷不談,他再怎麽不知輕重,也不會與佛門兵刃相向,不過就是想見寸心一面罷了!只覺頭又疼。

沈默良久,等到眾人都閉嘴了,看看哪咤,便吩咐道“哪咤,大殿案上,新天條依然整理完善,你拿去給玉帝,就說楊戩辭官回灌江口了,今後還是聽調不聽宣!”眾人一聽這才放了心。

灌江口昔日的楊府舊址,已被建為二郎神廟,楊戩選了一處依山傍水的空地,命梅山兄弟將真君神殿的內院搬下,楊府大院上天八百年,終又回到了它熟悉的故裏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(八十七)不欲以靜 天下自定

玉帝寢宮。老爺子躺在明黃的龍床上望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畫棟雕梁發呆,已經一個時辰了,半句話也沒有!醫祖藥仙戰戰兢兢在旁侍候,輪番上前望、聞、問、切,得出的答案卻是“略有內損,好生將養,即可無礙!”可不是嗎?人家可有刀槍不入的金甲護體,自然只是小恙。

“既然如此… ….咳!咳!… …陛下為何不言不語?”王母胸口可疼得緊,但誰讓玉帝是主呢,他即便是小恙也堪稱大事!頓焦急,詢問到。

“想必,是驚嚇過度所致!”醫祖答道。

王母聽聞,看向龍榻之人,只見那人四肢僵硬,目光渙散,好像也只有這個能解釋“可有法子醫治?”她看向醫祖。

“醫者,醫病,醫不了心啊!陛下若是這樣,恐怕是心病!”醫祖小心翼翼答道。

“你們都下去吧!把最好的藥給陛下配上!”王母捂著胸口,一口氣吩咐完,看看還在發呆的玉帝,無奈擺擺手,屏退四下宮娥,坐到床邊,拉起夫君的手輕聲細語說道“陛下,事情都已經過去了,是您洪福齊天,咱們才能化險為夷!”

好心勸慰,半晌卻得不到回應,心裏暗罵‘這老頭怎麽越老越沒出息了,萬神之戰多大的陣仗沒見過,竟被這樣的小打小鬧嚇著了?!’

“你… ….”玉帝冷不丁冒出一個字,伴著長長的喘息,可把暗罵玉帝的王母給驚著了“陛下!”等了好一會,那緊閉的雙唇,才再開啟,誰知卻是一句埋怨之言“你,不該給敖寸心吃百靈丹的!”

“陛下,我可都是為了你啊!”王母怎不委屈,她千方百計的為誰營營?反過來怪我!

“朕明白,你都是為了我,可… ….那也不該… …罔顧人命啊!”玉帝還是盯著那畫梁,紅的、綠的、藍的、黃的,交相縈繞,各種花紋祥雲、龍、鳳競相爭輝,實在好看,但盯著看久了,難道不眼暈嗎?

全然不知王母一時激動已雙膝落地,大聲疾呼“陛下!在臣妾眼裏,誰的性命也沒您的重要!”

“朕… …”玉帝終於將眼神轉到了對他情深意重的妻子身上,見她跪著便說“起來,你起來說話。”又轉過頭去,感嘆了句“朕,是死不足惜!”

王母心裏那個恨啊,你以為我只是為你一人,才行下這令人不齒,會遭千年鄙夷萬年唾罵的事嗎?微微擡起的單膝又落到了地上,心中忿忿難平。玉帝也沒察覺,悠悠說道“若不是朕,共工不會來尋仇!好好的天庭成了一座廢墟,都是朕的過錯!楊戩為我出生入死,我們卻為了自己的性命,害了他的妻子… …”

“陛下!敖寸心是為了三界的安寧… …”王母急急糾正到,卻不想,玉帝扭頭,大呵一聲“你就如此鐵石心腸嗎?”這次見她跪著,可沒叫她起來。

“鐵石心腸?”王母一楞,震驚的看著玉帝,真不敢相信他會用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,質疑到“陛下覺得臣妾鐵石心腸?”但見玉帝鐵著臉,轉過頭去,心中無限委屈,胸口生疼“我這都是為了誰呀?您的龍椅是冰冷的,您的律令是冰冷的,您還指望坐在上面的人是熱心腸嗎?”

“你!… …”被王母反唇相譏,玉帝又氣又羞,竟說不出話來。

主母自知言語過硬,畢竟他還病著,便放低姿態“陛下,臣妾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夫君,才冒他人之險,實在是因為您身系三界安寧啊,難道你忘了,當年帝俊一死,三界大亂,害了多少性命,若死一個敖寸心能換得天下太平,臣妾也覺她死得其所!”

王母說的玉帝都懂,可玉帝要說的王母卻不明,甚至連玉帝自己也道不明他現在的心境與想法,只能無力說了句“你下去吧!朕想一個人靜一靜!”

王母出去後,玉帝又盯上了那色彩斑斕的雕梁,回憶起他波瀾壯闊的一生。從他以凡人之身歷劫修仙的重重磨難,再到巧遇青辰結婚生子短暫幸福,後來喪妻之痛讓他高舉義旗,討伐祝融。那個時候,他是三界眾望所歸,是多少仁人志士的領袖!

可那之後他百般思考亂世之因,卻發現皆因帝俊重情重義!

當年祝融初露反叛之心,帝俊念及昔日情義,盼其自省改過,沒有當機立斷,以致後患無窮。而後火海大戰,他又為救妻子,慘遭祝融暗算,以致三界群龍無首,高位空懸,激起眾神的貪欲之念,引發了一場浩劫!

最後,他得出一個道理——情義二字乃帝王大忌!於是秉持了‘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’的宗旨,定下了禁情錮欲的天條律令。並將‘不欲以靜,天下將自定’視為政治理想。實施的手段就是‘化而欲作,吾將鎮之’!

可這一切都對嗎?在共工出現之前,都是對了,為此他犧牲了自己的妹妹,惹的兒女怨恨,甚至從一個人人擁戴的救世英雄成了人人鄙夷的無道昏君!他相信如果有一天,萬事萬物都沒有貪欲之心了,三界安定祥和,猶如初生一樣,那麽經歷多少波折都是值得的。可是要經歷多少波折才能實現這個理想?共工被鎮一萬年,怨魂不散,鎮之有用嗎?

玉帝就這樣平躺在自己的龍床上,把自己攪進了自己的雄心壯志中,輾轉糾結,怎麽也尋不到一個答案!但他意識到自己錯了,可是,錯哪裏了?錯在‘不欲以靜,天下將自定’的理想?

思量著王母說的,‘龍椅是冰冷的,律令冰冷是的’所以那高高在上的權利也是冰冷的,再熾熱的理想經過萬年的冷卻,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了!玉帝傍徨的了,他萬年的所作所為就只印證了一個最初的錯誤?

“陛下!哪咤求見!”殿外天奴進來稟奏,打斷了玉帝的思維。

“宣!”玉帝起身,心想何事哪咤要到寢宮來見,不等明日早朝。只見蓮花小兒手托紅木長盤走了進來,“陛下!我二哥讓我把新天條交給你!”

“新天條?他… …”本想問他為何不親自來,但一轉念誰會願意見自己的仇人呢!

“二哥,他辭官,回灌江口了!”哪咤將紅木盤放下又補了一句“就在剛才他把楊府搬下去了,說以後還是聽調不聽宣!”

“他,走了!”玉帝一楞,他早該料到,楊戩若非為了天條是不會在天庭待這麽久,與他朝夕相見。

“嗯,哪咤告退!”

“哪咤!”玉帝急忙叫住他。

哪咤回頭見玉帝面露難色“陛下,你還有事?”哪咤問道。

“你說,朕錯了嗎?”

“你是指共工?三公主?還是以前長公主、天蓬、卷簾、李博安、南郡,對了還有七… ….”

“哪咤!”玉帝呵一聲,哪咤後面的“公主”兩字還是出來了,玉帝更窘了“朕知道,朕過去做錯了很多事!”頓了頓,他對哪咤招招手,說道“來你坐下,我們聊聊!”

哪咤心想,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?不過看他臉色不好,可憐兮兮的坐在床邊,就勉為其難坐在圓椅上,順手便拿起個仙桃啃著,嘴裏嘎吱嘎吱嚼著東西,對玉帝說“想聊什麽,聊吧!”

“你說,朕是個好玉帝嗎?”

這問題真新鮮!哪咤一楞神,手一松,手裏的半個桃兒,就咕嚕咕嚕滾到玉帝的床底下去了!算了,不撿了,他又拿起一個擦擦,一邊擦還一邊問“陛下,你自己覺得呢?”當我是傻的?這幾年天庭白混了,萬一我說不是,你又要讓我面壁!

“朕… …一直想做個好玉帝!”

“那你是嗎?”

“以前我覺得是!”

“嗝~!我也沒吃多少怎麽就飽了,都打起嗝來了!”哪咤聽了他這話當然倒胃口,沒把吃進去的吐出來就算給玉帝面子了。

“朕知道,在你們心裏朕不是個好玉帝,連好的邊都粘不上!”高處不勝寒,玉帝這麽多年能說心裏話的也就王母了,當和王母說不通的時候,他就想有個人聽他說說也好呀,可又不能逮誰都跟誰講,還好哪咤是個小孩心性,聽過算過!

“你都知道,還問我?”哪咤當真小孩,看著玉帝天真的眨巴眨巴眼睛。

“那你覺得,怎樣才算是個好玉帝!”玉帝問哪咤。

哪咤歪著腦袋想了想“愛民如子吧!凡間的好皇帝不都這樣嗎?”可頭轉過來的時候又說“其實我也不懂當玉帝!我又沒想過當玉帝,想這些做什麽?”像是深怕玉帝懷疑他有當玉帝的心,一通解釋,末了反問玉帝一句“那你覺得怎樣才是個好玉帝?”

“不欲以靜,天下自定!”玉帝篤定的說,這份堅持連他自己也吃驚。

“不欲以靜,天下自定?”哪咤思量了半天“是不是‘道常無為而無不為。候王若能守之,萬物將自化。化而欲作,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,鎮之以無名之樸,夫將不欲。不欲以靜,天下將自定。’《道德經》裏的話?”

玉帝默不作聲,‘化而欲作,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,鎮之以無名之樸,夫將不欲。’鎮欲,要以道之真樸,順應自然之法去鎮服,而非以武力暴力一味的鎮壓。

良久,玉帝悠悠說道“原來,朕的想法沒錯,只是用錯了方法!”

“您說什麽?”哪咤沒聽明白。

“沒什麽,不過朕得好好謝謝你!你想要什麽,朕都賞你!”

“賞就不用了!只要你以後是個好玉帝就成!”

看著哪咤身影,玉帝感慨道“我想不通的問題,竟讓一個孩子三言兩語就點到了問題所在,鎮之以無名之樸,鎮之以無名之樸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(八十八)思妻情切 留住西海

灌江口楊府大院,背靠如黛青山,門前綠柳垂絲,大片雜草叢生野花爛漫之地,經三聖母長袖拂過,變成幹凈整潔的青灰板路,黑柱墨門撐起的,再也不是‘真君神殿’的匾額,碩大的金漆‘楊府’二字熠熠生輝。

楊嬋擡頭望望那熟悉的二字,舒心一笑,優雅的提起裙擺邁進院內,再也不用繞過大殿,才能看見四方白玉砌臺,臺中的褐色水缸裏白蓮微笑著綻放,兩邊郁郁蔥蔥的柏樹掛滿了迎風搖曳的竹風鈴,好像奏著歸家的樂章,歡快動聽。

忙了一個早上的玉鼎師傅、沈香、哮天犬、三首蛟、梅山兄弟幾人,在亭子了喝著茶,時不時偷瞄一下桃樹下的楊戩。

這一院歡喜,惟獨他站在水榭一角的桃夭樹下,手裏握著圓潤的水明珠,略顯惆悵“二哥”三聖母走近輕聲喚他。

那人望著桃樹出神,竟未應答。正值陽春三月,花蕊壓滿枝頭,不知是因它擺脫了九天月華籠罩,還是因它本就靈氣逼人,楊戩此刻只覺這花朵越發粉嫩欲滴,香氣越發怡人沁心。望著這棵桃樹,就像望見了他心裏的那一抹粉!

楊嬋見他不應,想來是又想二嫂了,不由替他揪心,小心伸出手拍拍他的肩,柔柔說道“二哥,嫂子會回來的!”此刻也只有這話能說到他心坎裏去吧!

“辛苦你了!”楊戩回神給了妹妹寬慰一笑,為她一早的忙碌道了句辛苦,便深深勸道“你也不要在這耽擱了,顏昌還在家等著呢!”

楊嬋一楞,這好像是哥哥第一次如此稱呼自己的丈夫,以前都是“劉顏昌”!

從真君神殿下來,站在桃樹下的這幾個時辰,楊戩可算是嘗到了等人歸來是什麽滋味,那是一顆石子投進心湖,激起祈望的漣漪,漸漸擴散直至漫過五臟,如滴水穿石般點點滲進骨節,思念與期盼就和骨髓攪和在一起,逐漸成為可怕的蝕骨之蟲,瘋狂的吞噬你的髓,讓你周身都泛著說不出痛,卻能忍著一動不動,以髓養蟲,甘之如飴,好像痛越深,她的歸期就會越近!

想那劉顏昌,為此煎熬了近二十年之久,才有了今日之福,楊戩過去那些快與不快,滿與不滿都煙消雲散了。

看到妹妹遲疑,他便說想去西海一趟,幾步走到亭中知會了眾人一聲,阻擋了要一起跟去的哮天犬逕自出門了。

楊嬋只好帶著沈香先回華山,哮天犬也只好乖乖留下與三首蛟看家,師傅、梅山兄弟因不放心楊戩決定暫居灌江口。

西海靈虛殿外,老龍王敖閏望著眼前的游魚水瀑黯然傷神,“老爺!”龍母在紅翎的攙扶下走過來,切切問道“你身子未愈,怎麽能在外面站著?”

老妻的關切讓敖閏無地自容,不敢回頭,默默盯著那水瀑裏的游魚,想著寸心曾經就在這,俏皮的指著那條金色的說它更好看,那條黃色的說它更可愛… …如今遠在西天的靈河不知有沒有她喜歡的魚兒?感到龍母的腳步越來越近了,他微微垂頭,擡起手臂,慌忙的拭去淚痕,戚戚問道“你,不怪我?”

龍母也知自他回宮就對親手餵寸心吃下丹藥之事耿耿於懷,自責不已,可是這能怪他嗎?龍母反問道“我怪你什麽?當時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?”與他並排站立在水瀑前,扶住他微微顫動的臂膀寬慰道“烈兒不是讓我們靜候佳音!你就放寬心吧!那個孩子長大不吃點苦呢?”說著便扶他到塘邊的玉桌前坐下,敖閏沈沈坐下,就聽夜叉來報“稟龍王二郎真君求見!”

“快請!”敖閏急急吩咐一聲,又要站起,龍母便攙起他,緩緩問到“不是說烈兒派人去告訴他,寸心在靈河嗎?怎麽… …”

龍母的話還沒說完,楊戩就已到了眼前,“小婿拜見岳父,岳母!”

“不必多禮了,坐吧!”敖閏招呼道。

龍母眼瞼一擡,便瞧見楊戩身上那套衣服,黑襟紅衫,質地輕薄柔順,顏色光潔亮麗,分明就是她西海鮫人所織鮫綃,想那三丫頭的心性能做出這麽一身剪裁合身的衣服,可見用心難得呀!

還在暗自感嘆,就聽楊戩說道“小婿愚鈍,來前也不知備些什麽好孝敬二老,人間桃花盛開,爹娘在時,總在三月做些桃花糕來食用,也不知合不合二老的心意!”但見一包糕點就在桌上。

敖閏一見糕點,情難自禁,當著女婿的面就抹起淚來“龍王!孩子一片孝心,你… …”忽然想到了寸心也時常做些小點心,哄他二老開心!龍母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,只得看看楊戩,嘆一句“你別見怪,他是想起了寸心,才會這樣的!”

“不知寸心現下如何?幾時能回來?”楊戩焦急的問到。西天的小和尚只帶一句“靜候佳音!”就再也沒有什麽了,叫他如何放心!希望西海能比他知道的多點,哪知龍母卻說“烈兒沒說,是他的徒弟把龍王送回來時,說讓我們放寬心!”頓了頓,龍母突然急切的盯著楊戩問“三丫頭是不是傷的很重?!”

楊戩一楞,望向敖閏,老龍一臉緊張,原來他只告訴了龍母一個大概,念及她體弱多病根本就不敢細說,大神會意只回應到“有三哥在,岳母放心!”

龍母勉強的淺淺一笑,沖著楊戩點點頭,順勢握住了他的手,頓感那雙手冰冰涼的,她這才註意到楊戩的臉色可不比龍王好,匆忙吩咐紅翎“快請龍醫前來,為真君診脈!”說完投給女婿一個關切的眼神。

許是太久沒有長輩關懷了,大神顯得有些不自然,將手從龍母手中慢慢抽回,說道“楊戩沒事,只要自行調理就好了!”

“臉都白的像層紙了,還說沒事!”那語氣就像在責備一個不懂照顧自己的小孩,讓楊戩瞬間想到了自己的母親,心下一暖,微微垂下了眼瞼,這邊龍母還在責問“有沒有讓醫祖他們給你瞧瞧?”

大神擡起眼瞼,悠悠說道“楊戩辭官了,已搬回了灌江口!”這是給醫祖藥仙開脫嗎?他昏睡在真君神殿幾個時辰,也沒個岐黃之人看看,都在那忙著照顧玉帝王母呢!

敖閏一聽到他辭官了,微微一嘆,宦場究竟是個是非之地,楊戩這麽多年小心翼翼辛苦忙碌,最後還不是落的個功高震主的威名“也好,既已辭官,寸心又沒回來,你就在西海住一段,好好把身體養好!”

“是啊!是啊!看見你就像是寸心在身邊一樣!”龍母高興的附和道。

“也好!”龍王龍母可沒想到楊戩會這麽爽快的答應,心情一下暢快多了,他們哪知道這一瞬楊戩是想到了寸心!寸心若是知道他在西海代為照顧二老,以盡人子之孝,還不定會高興成什麽樣呢!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(八十九)天條甫出 玉帝罪己

西海龍宮翁婿承歡,情深脈脈,慰籍著彼此的等待,不覺也少了些許愁苦。哪知青天之上,淩霄殿內,玉帝老兒卻是煢煢孑立,形影相吊。

哪咤走後,他想天條這麽聖神不可侵犯的東西,總不能在寢宮衣衫不整的看吧?於是沐浴薰香,穿戴整齊,折騰了半晌已到夜暮時分,才端著天條走出寢宮,獨自一人來到淩霄寶殿上,瞻仰新律!

別說,李靖等人的辦事效率還真是很高,再來這殿堂之上,之前的滿目瘡痍,全然不見,壁壘森嚴,青瓦石階,白玉雕欄,黃龍盤柱,莊嚴如故,連殿內的肅靜都與之前無二,水攻天庭改變的或許只有玉帝的心境,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!

踏至高臺階上,欲將紅木托盤放在案桌,卻發現桌上另有一個鋪了厚厚黃帛的銀盤,禦柄劍赫然躺在裏面,斷成兩截。火速放下天條,握起劍柄,斷痕醒目,一截在手,一截盤,細細端詳手中斷劍片刻,腕竟不由自主的舞動起來,劍不成劍,自然舞不出昔日風采,收臂,憐惜的撫了撫一方斷刃,將它輕輕平放在長長的案桌上與另外一節小心對接,手指在截斷處來回輕撫著。

憶想起當年,這六尺四寸利刃,曾是他響徹三界的號召力,手握七寸劍柄,揮灑的是他覆興恒古,平定亂世的壯志!而今追憶依舊熱血沸騰,心馳神往,是這閃閃銀刃帶著淩厲劍氣鑄就他完成一世霸業!原以為這劍會伴他恒久,馳騁縱橫,卻不想一朝失德竟讓它命喪金剛斧之下!

掌心一縷仙氣撫過傷斷處,玉帝的心也有柔軟的時候,他多希望這兩段斷截可以熔接在一起!但徒勞終究是徒勞,劍身仍然是兩截,平靜的躺在銀盤裏,聽著它至高無上的主人喟然長嘆!

兵者,詭道也。萬年大戰,爾虞我詐,機關算盡,玉帝信任的只有他手中的這把劍,它伴隨他走過了所有的血雨腥風,見證了他的整個青春時代,甚至可以說是最輝煌的鼎盛時期!

但利器就是利器,一刃兩面。禦柄劍成就了他的血氣方剛,但也給他蒙上了厚厚的陰霾,只屬於戰爭的陰霾。萬年浩劫,他身上的道道劍傷,為他註入了暴戾之血,使他不得不武斷的認為,萬物萌發的欲望之念,都如邪門歪道,該鎮壓,該摒棄,他對自然錯誤的認知,成就了他萬年的獨斷專行,不近人情。

再看禦柄劍,已斷!雖已不能再稱之為劍,也沒了往日光澤但一身戾氣消逝,恢覆了本來面目,如今不過玄鐵兩塊!主人也只好小心仔細的將它們疊放在一起,輕輕用黃帛包起,只露出七寸劍柄。一個躍身,將手中黃帛包裹放在了“淩霄寶殿”大匾後面。

許久,他站在空蕩的大殿之上,仰頭望著那七寸劍柄,思及以後怕是再也不能握它了,目光哀哀,像是感悲一個逝去的夥伴,更像是祭奠自己曾經擁有過的神武,揮別內心深處的血腥,透過劍柄他似看清了獨裁專橫,鎮壓遏制,最後不過是迎來一把仇恨的斧子,將他的夢斷的幹幹脆脆!

有些自嘲微微一笑,喃喃說道“化而欲作,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,鎮之以無名之樸,夫將不欲!”而後倏然轉身,騰空一躍,三界之主端坐在了那把最高的椅子之上,翻閱起新天條。

新天條共分十二卷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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